又想起了我的童年
文/石川朗读/何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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壬寅虎年的“六一”儿童节前夕,我有幸随同省委领导来到麓山实验小学跟孩子们一同过节。被孩子们簇拥着,系上红领巾,走进孩子们中间,参加孩子们的主题队日活动,感受孩子们的队日仪式,欣赏孩子们的字画,听孩子们讲故事,看孩子们的节目表演。孩子们的一招一式、一板一眼、稚声稚语、嘹亮歌声和灿烂笑脸,孩子们的豪情与自信,让我看到了祖国和民族的美好希望,感受到一种无穷的信心和力量,也让我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。
我的童年,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湘西南的山村里度过的。与现在的孩子们相比,有些单调,有些苦涩,有些不可思议。没有幼儿园,没有像样的校园,没有篮球、排球和足球,没有规律的一日三餐,没有像样的鞋袜,更没有洋玩具,零食和漂亮的衣服,吃不饱、穿不暖、打赤脚,往往是常有的事。但这些并没有妨碍我们的活泼可爱,没有遏制住我们当有的冲动,没有阻挡住我们对未来的憧憬。我们依然在野蛮中生长,而且成长得格外坚强。
我们充满好奇。看蚂蚁搬家,我们能目不转睛地一看就是半天。看小虫爬行,我们可以从其起始点看到其消失在洞穴中。追蝴蝶翻飞,蝴蝶飞多远,我们就可以追多远。蜻蜓飞来飞去,我们就跟着追来追去。我们喂鸡喂鸭,将小鸡和小鸭抓了又放,放了又抓。观燕子垒窝和大燕孵小燕,我们可以全神贯注几个小时。我们还学着大人的样,在小菜园里种玉米、辣椒、茄子等瓜花小菜,等待发芽,等待花开,等候收成。至于掏鸟窝、抓小鱼、捉泥鳅、逮小蟹、采野果,我们有的是办法,要是还有所收获,我们会兴奋好多天……在各种尝试和探测中,我们发现了大自然和许多生物的诸多秘密。
我们有我们自己发明的土游戏。我们用粉笔或是黄皮石在平地里画方格,以废瓦片或是小薄片石为道具,玩“踢格子”。我扯着前面小孩的衣角,后面小孩扯着我的衣角,一个接着一个,排着长队,跑来颠去,我们玩“龙吃尾”,排在最前面的小孩使劲追抓排在后面的小孩,后面的小孩要是被抓住了就被淘汰出局。在水塘边、在水坝边,我们弯着腰、折着身,我们玩“飘飘”,看谁的小石片在水面上飘得最久和最远。我们制木枪,做木梭镖,削木大刀,造木弹弓,叠纸军号,分成八路军和日本鬼子两个阵容,玩“你死我活”的战斗。我们捉迷藏,哪里会被人想象不到就往哪里藏,藏久了又憋不住,于是露出头来洋洋得意地向同伴们大喊“我在这里咧,怎么你们找不着呀”。我们把顽皮的同伴作“地主”斗,将其捆绑,戴上纸高帽,挂上写有“大坏蛋”的纸牌,强迫其在同伴中走来走去,要是不听话,就合力将其摁住,直至跪在地上求饶。在这些游戏中,我们学会了合作,体验着真善美。
我们有自己制造的土玩具。废纸在我们眼里一点也不废,我们将其折叠成飞机、风车、纸叭,在空坪里我们比谁的飞机甩飞得高和远,在迎风的跑动中我们比谁的风车转得快,在纸叭的摔打中我们看谁的纸叭最硬扎。一段废铁丝在我们眼里也是宝,我们将其弄成铁环,再用一根带把钮的铁棍,推着铁环在空坪里滚来滚去。大人们从山里弄来作柴烧的木头,只要可以塑造,我们就将其制成陀螺,在空地里抽来抽去;那些木棍,我们就选一些直而硬的,拴上手把和脚踏,做成简易的高跷踩来踩去,大家比高低、比持久、比神气。那些从小河里弄来的小石子,圆圆的,干净而光滑,我们舍不得丢掉,而是用来做抛石游戏的道具,我们在石子的抛抓中比拼谁的眼更明亮、谁的手更麻利、比谁的石子不落地。在这些土玩具的玩法中,我们懂得了就地取材,也懂得了自取其乐。
我们有自我的救济方法。不会游泳,我们就在水坝里借助浮木而游动,直至完全学会。桃子、梨子、橘子、柚子、李子、柿子等家乡水果,我们常舍不得吃,而是将其提到公路边摆着摊子等人来买。家里和山里能变钱的事儿,我们都干过,什么鸡毛、鸭毛、鹅毛,什么金刚刺、金银花、门冬、百合、葛根、野葱、半夏子,什么板栗、砣栗、尖栗,什么纸皮、谷皮,什么红薯、土豆、南瓜、冬瓜、黄瓜,我们都卖过。我们将换来的零花钱,要么为自己添置学习用的笔墨纸张和文具,要么买糖果、包子、馒头、冰棒、汽水等那时农村的稀有食物来解馋。在这些自我救济中,我们学会了自给、自助和自立,也懂得了“活人就不会被尿憋死”的朴素道理。
我们也有我们的梦想。小小年纪,除了放牛、打猪草、砍柴和上学,在寒暑假里还要像大人们一样出集体工,只是工分是最低等次的每天二分五。暑期正好是农村最忙的“双抢”季节,我们也要披星戴月,光着膀子,接受日晒雨淋,帮着大人们割稻穗和踩打谷机,或是在水田里捡拾禾线,也与大人们一起扯秧、插秧,体验着“汗滴禾下土,粒粒皆辛苦”的滋味。一天下来,我们感受到了腰酸背痛,但大人们却对着我们戏说,“小屁屁,还没长起腰,哪来什么腰酸背痛”。这个时候,我想得最多的,就是盼着自己快点长大、快点实现改变,不能再像大人们那样面向黄土背朝天,也不能再像父辈们那样不识字而吃许多苦,而是要发奋读书造本事。乡里的道路和房子太破烂了,长大了我要好好把其修一修。我最直接的理想,就是长大要当一名汽车司机,可以驾着车在公路上鸣着喇叭,呼啸而过,威风凛凛。
用现在的眼光看,我们的童年,确实很寒碜、很可怜、很好笑,但是很壮烈、很坚韧、很顽强,也有我们自己无数的趣事和乐事。我们就像无人知道的小草,但我们破土而出;我们就像河里摇头摆尾的小鱼,但我们无忧无虑;我们就像家乡小溪边的柳条,但我们随风而舞;我们就像山里那些无名的花朵儿,但我们始终灿烂、始终向阳。我们的童心依然那么晶莹剔透,我们的童问依然那么追根究底的,我们的童语依然那么天真无忌,我们的童真依然那么纯洁可爱,我们的童趣依然那么神秘传奇,我们的童梦依然那么多彩斑斓。所有这些,至今想来依然还是那么清晰、那么美妙。
“六一”节,哪只是儿童节,它实则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想象的节日,是所有年龄层的人都想蹭的节日。它既让孩子们欢快,享受仪式的洗礼,接受和体验方方面面的关爱,又让大人们回忆,回忆起自己的童年,重拾自己的童心,珍惜好往后的生活。
(原载于《长沙晚报》。本期音频由韶山市融媒体中心提供)
石川,作品散见《人民日报》《光明日报》《新湘评论》《湘江文艺》等报刊,著有随笔集《人生如字——谐音字趣谈》(人民出版社出版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