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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8/14 10:4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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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飞:伦理秩序需重建,道德不能被放弃


访谈嘉宾:吴飞(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,北京大学哲学系、宗教学系副教授)从3月23日发生在福建南平的血案,到4月30日发生在山东潍坊校园血案,不到40天的时间内发生了5起校园血案,让整个社会震惊之余也陷入了沉思—这,到底是怎么了?接二连三的校园惨案发生后,中央*法委书记周永康表示,要立即行动起来,给孩子们的成长和学习提供一个平安和谐的社会环境。除了安保话题之外,我们时代的精神是否出了问题?为此,本报专访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、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吴飞,请他为这个时代的精神体系进行把脉。PART 1 被盲目发泄的怨气时代周报:最近接连发生了校园惨案。那些残忍地杀害孩子的人,制造这样的恶性事件,实际上知道后果和自己的命运。您研究过中国的自杀问题,对这种自杀性的攻击事件您怎么看?吴飞:在很大程度上,这些人跟我研究的那些自杀者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,中国的自杀者有很多,就像你说的(郑民生)这样,实际上他并不是因为有精神问题,而是出于一股怨气,他就是要报复,很多自杀者,其实是通过惩罚自己来报复别人,那么这些惨案的制造者,也是类似的,他是有一股怨气,这确实是反映了社会的不平等不公,但是他把这个怨气发泄出来,就是没有对象地盲目发泄,变成了危害社会的行为。时代周报:从这几例中,我们看到他们一般是人到中年的失意者。他们可能认为,他们失败的原因不是自己,而是社会出了问题,因而才出现了“报复社会”,“社会”是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。但是又很抽象,很模糊,该如何理解?吴飞:怎么理解社会的问题,也就是怎么样理解除了家庭、有血缘关系或者地缘关系,或者是比较自然的朋友关系之外的公共领域。在传统的中国人的生活圈子里面,是没有社会这种观念的。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概念,但有了这个观念之后怎样形成一个比较良好,比较健康的社会观念,使得人和人之间能够共同处在一个比较和谐的社会里面,这是这些现象所提出来的一个问题。我们在比较精英的话语里面,或者说是比较主流的话语里面,大多都是把“社会”当作一个好词,正面的,比如说它代表着一种正义,代表着一种集体的力量。在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里面,社会其实总是被理解成一种比较残酷的,比较冷漠的空间。比如说,家长教育孩子的时候常说,你将来走上社会怎么怎么样。在他们的观念里,“走上社会”就是走出这样一个可以关心你、可以不用特别在乎、不用特别地去注意、去防范的的家庭,到一个完全是由陌生人组成的,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危险,你处处都要防范,并且需要学会很多的求生技能,去应付的一个公共空间里面去。所以,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的观念中,社会都还是一个比较冷漠的概念,至少在现在人们的观念里面,这个社会就是比较冷漠、险恶的,几乎相当于“江湖”。PART 2 社会关系中的冷漠症时代周报:在很多人的观念中,社会就是丛林法则、弱肉强食,的确会产生彼此间的冷漠状态。您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状况?吴飞:在西方文化里面,社会背后有很深的一个背景。社会的观念如果追根溯源的话,还是来自于教会的观念。就是说你在共同的一个教会里面,你可以是世界各地的,从来没有见过面的,但是因为有共同的信仰,可以认为属于一个共同体那么这个共同体是和城邦或国家这种*治组织不一样的,那你可以在这里面得到一个比较正面的概念。那在中国呢,我觉得现代中国的社会观念,当然这个我也没有详细考察了,应当是说从晚清以来,就是我们接触了社会观念以后,中国人根据自己的理解,逐渐地形成了这样子一个共同的社会观念。到现在形成这样的一个东西,形成了这样一个认为社会就是比较冷漠,就是比较残酷的,弱肉强食的空间,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。但另一方面,郑民生的那个事件,他除了认为社会冷漠,其实也包括他家庭里面的冷漠,因为他的家庭关系也不好。在这里,家庭与社会的对立也不是那么的绝对,其实它们之间是有交叉的,你说理解社会的冷漠的时候,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在理解家庭关系的这种冷漠。时代周报:在我们的语言中,尤其是在过去,“社会”往往被等同于“国家”。吴飞:对,如果是一回事的话,社会和国家,然后再和家庭以及周围和家庭相关的乡土,或者朋友这些联系起来,如果这几个观念能够打通的话,能够建立一个比较良性的关系。你说社会和国家是一回事,但是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以来,影响很大的一个思潮,是把社会和国家分开的。但是现在我们这个观念是不清楚的。时代周报:实际上,在我们社会中有一个评价的尺子在那里,比如说注重物质、社会地位,具体一点说,就是看你有没有钱。您怎么看我们现在这种社会评价的模式,以及其所反映的精神状况?吴飞:社会和国家是很难分开的,这种评价机制是一种社会风气,它并不是由国家的哪一个机构规定怎么来评价的,而是说人们逐渐形成的一种观念。但是在近些年以来,国家的很多*策,比如说以经济改革为中心,越到最后越变成了完全的实用主义,甚至拜金主义,而国家的各种*策的方式也是越来越趋于技术化、官僚化,而不注重文化伦理这些东西,慢慢形成很糟糕的一个恶性循环。金钱决定一切这样的一个评价,它是一个现象,是一个结果,它可能并不是最终的一个原因,人们从上到下都不再认真地思考更加好的,更加高贵的一些东西。PART 3 信仰缺失下的精神状态时代周报:在这种社会模式下,我们个体也有这种切身的感受,你如果去谈精神,甚至说聊聊人生,就变成一个很荒诞的事情了,别人觉得好笑。有个说法,“社会跑得太快,灵魂赶不上趟了”。在这个社会中,精神、灵魂找到一个位置很难。我们知道,这种状况肯定是不对的,因为这对“人的可能性”必然会带来伤害。那怎么改变?从个人而言,观念上应该朝一个什么方向?吴飞:那也要说怎么样改变,至少在目前的阶段我也说不好了。目前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文化方面的东西,但是文化本身已经变得越来越商业化了,国家比如说会以某种方式来弘扬一种传统文化什么的,它这种弘扬的方式本身就是非常非常商业化了。要改变的话必须从根本上改变,其实是需要一些更深入的思考,因为现在国家社会的这种体制里面,本来就是更注重经济的,也是注重权力,也是注重各种现代的技术的,我觉得有这些现代的技术都是没有问题的,但是要知道这些技术用来干什么的。像在70年代以前,或者是说刚刚开始改革的时候,当时的经济改革只是作为手段,它是为了服务一些可能更崇高的一些东西。但是慢慢地这些作为目的变得越来越虚无,人们越来越不相信,但是现在又找不到别的替代物,没有真正思考出来更高贵的东西是什么,所以目的就变成手段,但是从国家和社会来说,它的*策可以这样来制定,但作为每个个体来说,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一个更高的生活目的。如果陷入到一种物质的这种商业的,或者是什么权力的这种追求之后,就是生活中只有这些,那么精神状况必然是出现问题。时代周报:因为谈到精神状况的话,从日常的交流中,包括校园惨案中,人们在分析的时候,会提到一个词就是信仰,这种信仰的缺失,是一个普遍的状况,在当下中国社会,怎么去理解信仰的问题,怎么看待信仰缺失的问题?吴飞:信仰这个词,我觉得还是有些太西化了。其实如果从传统的中国社会来说,很难说中国有西方意义上的宗教信仰,但是人们的心态和社会秩序都是比较稳定的。当然你也可以把它说成是信仰,其实严格说来,这个东西我觉得不是信仰,就比如说去年那个电视剧《潜伏》,据说主题就是信仰,其实我觉得里面讲的东西不是信仰,但是它是一种,你可以说一种比较高的精神价值,也可以说是一种信念,或者说他有一些认同的东西。我们都知道其实指的是什么,我是不太喜欢信仰这个词。如果是以信仰来界定这个问题的话,那很容易得出的一个结论,既然是信仰缺失,当然是通过恢复信仰来解决这个问题。比如通过各种各样的宗教等等,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解决方式。但是恐怕不能这样,所以我不太喜欢信仰这个词用在这儿,可以换个词,比如说秩序,这个词可能稍微合适一些。秩序不光是说人,不光是说社会的秩序,包括精神上的秩序,在人的观念世界里面,有没有高的东西,有没有低的东西,高的东西和低的东西之间是不是有差别。就是所谓的信仰的缺失,其实是说人们没有共同认同的一个超出于现实利益之上的,这样的一个值得追求的东西。要这样说,我觉得也基本上回答你这个问题了,美好的生活要建立在一个秩序的基础上,社会和精神都应该是有秩序的。PART 4 社会伦理与秩序需重建时代周报:目前来说,社会伦理失序了,有人说道德崩溃了。改革开放以来,个人慢慢被解放了,尤其是进入城市社会后,人被原子化。至今,整个社会并没有相应形成一套新的伦理体系,怎么去突破,或者说我们如何更深层次地去反思?吴飞:其实很多人都意识到有这个现象,问题是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,怎么样改变这个现状,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。大家会想当然地认为现在这种混乱肯定是上面有些人昏了头,但它其实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,就是换我们很多人如果处在制定*策的这样一个位置上,也未必能比现在更好,那么就是说它其实是一个非常艰难和复杂的工程。我刚才说秩序,或者你说伦理,我觉得秩序和伦理这两个词都比信仰可能更合适一点,其实进入到陌生人组成的社会里面,你说的强调个人的解放,社会的这种陌生人状况,这都是现代社会一个必然的趋势。比如说个人的解放,我仍然觉得是一个非常可贵的事情,但是并不意味着解放了的人之间不需要伦理。陌生人之间的社会,尤其需要秩序。而且这个东西要求得尤其急迫,如果你在传统社会里面,它本来就有这样一个制度那个社会结构在那里,其实这个伦理它是比较自然就会产生的,但是在现在,在这样一个人造的比较抽象的陌生人之间的社会里面,如果没有一套比较明确的伦理的话,那么一定是会陷入混乱。回到我们刚才说的,一开始的那个问题,为什么他会仇视社会,当他谁也报复不了的时候,他会报复社会,如果家人对他不好的话,他不会报复他的家人,他一般不伤害他的父母,伤害他的兄弟姐妹,即使他跟他们关系不好,他还是觉得跟他们有一种伦理关系,那种伦理关系恐怕一般人轻易不敢破坏。时代周报:我们还是有疑问,就是说这种状况下,如果要重建这个社会伦理的话,它的起点在什么地方?大家应该朝着一个怎么样的路径和方向去做?吴飞:至少有两个方面,一个方面是更深地理解现代的这套社会观念背后,它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文化基础。比如说像社会的观念,如果你只是把这个概念引入来,而不看它背后的文化基础的话,那么你最后形成的社会跟其他的社会就是完全不一样的,所以我觉得对于现代的一些观念,比如说自由、平等、社会、理性、科学等等这些观点,仍然是需要的,我们还远远没有真正理解,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。另外一个方面,比较重要的是对于中国的传统思想,传统的伦理也需要深入地来理解,就是这两个方面必须得很好地结合在一起。换句话说,在现代的这样一个处境之下,怎么样能追求中国式的一种生活方式,这两个方面如果能够做到,可能就会解决现在这样的问题。PART 5 道德不能轻易被放弃时代周报:您提到这种中国式的生活方式,目前有没有它自己的一种模式?吴飞:没有经过细致的研究,我只能随便说说了。中国人首先是注重家庭伦理的,虽然现代的家庭跟传统的家庭已经有很大的变化,但这是根基,必须坚持然后在这个之上,跟家庭相关的,和家庭伦理相关的,对社会和国家的一种关切,而且这个社会和国家的这种关切不能是跟家庭断裂的,而是说一贯的,一致的,这应该是一个发展的方向。像从西方学来的这些现代的观念,像自由、民主、平等这些观念,我觉得仍然也是非常重要的,那么必须得以一种中国方式来理解,在我说的中国的家庭、国家、社会这样的一个体系里面,必须得给这些现代的观念放一个合适的位置,那么如果这几个方面能够做到的话,我觉得可能会是将来一个发展的方向。时代周报:在中国,过去由公权力推崇道德,但是现在有人非常讨厌去谈道德,陷入一种道德相对主义,你怎么看待这个社会中道德的问题?吴飞:你说的庸俗自由主义,道德相对主义就是万恶之源。西方自由主义并不是不讲道德的。我们刚才所说的这种伦理、秩序或者你说的信仰这些问题都是和道德相关的。一个健康的社会最重要的一个基础要有一个道德秩序。要有一种有德性的生活。我觉得这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,道德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。时代周报:在庸俗自由主义者看来这种道德有可能,因为他们陷入一种想象,道德有可能被权力利用,或者说挟持。它自己没道德,却要求你有道德等等。吴飞:要么是一种完全商业化的一种逻辑,要么是一种完全权力式的一种逻辑,这样的一个就是完全权力式的逻辑。包括西方的现代社会,那么他在对权力实行很好的限制的同时,在这个基础之上,它其实是有一个道德的追求的,为什么限制权力,它并不是为了限制权力而限制权力,比如说在基督教的那样一个社会,它有一个信仰和跟你相关的一些体系,然后才有*治上的限制,那你在中国不能只是接受他*治上的,还要接受精神上的,有这样的道德限制,我觉得这个是肯定行不通的。不能因为道德被利用,你就把它完全放弃了。道德并不是天然被利用的,它既然可能被利用,那首先是说明它肯定是有价值的,所谓不能因噎废食,不能因为它会被权力利用就把它完全给否决了,这是不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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